读书|一个群星闪耀的时代——《现代主义的先驱:20世纪思潮里的群英谱》描绘了一部奇妙的现代主义历史

文汇网
2023-06-30

这是一段内容格外丰富的历史,其间充满了奇闻轶事、仿真陈述、古怪现象和真知灼见……爱因斯坦、弗洛伊德、普朗克、罗素、惠特曼、兰波、毕加索、勋伯格……这些今天如雷贯耳的名字,在一百多年前也曾经历一切先驱所必然承受的来自旧世界与旧思维的质疑、误解、嘲讽、冷漠甚至自我怀疑与否定。他们当中,有人在世时便已声望日隆,也有人在寂寞中离世……对任何有兴趣了解19世纪末20世纪初那段富于想象力的思想史的人来说,《现代主义的先驱:20世纪思潮里的群英谱》都是一个很好的起点。

本书跨越了学科界限,涉及艺术、自然科学、文学、社会科学等不同领域,以现代主义生成期各个领域代表人物的生平为脉络,描述了19世纪末20世纪初现代主义先驱的创造活动和智识突破,再现了世纪之交巴黎、维也纳、圣路易斯和彼得堡等地的创新氛围,展现了一段通俗而又生动的现代思想发展史,精彩地标示了现代主义的开端。

《现代主义的先驱:20世纪思潮里的群英谱》

[美]威廉·R. 埃弗德尔著

张龙华 杨明辉 李宁 等 译

南京大学出版社出版

新世纪开端时的巴黎

现代主义的发源地

1900

无法回避的巴黎在召唤……

——《亨利·亚当斯的教育》

维也纳属于19世纪末,这是来自巴黎的说法;但1900年的巴黎并不处于世纪末,而是处在新世纪的开端。早在19世纪80年代与90年代,巴黎就为现代诗的产生提供了媒介(和舞台)。到1900年,随着百货公司的大富豪们争相购买莫奈和西斯莱的作品,印象派已经在巴黎的画廊中确立了自己的地位。此时,在维也纳依然流行的颓废派杂志和评论已经奄奄一息。在巴黎,哲学界已经开始对依然在维也纳讲授的科学主义和实证主义进行剖析。在上世纪的最后十年,维也纳迎来的是帝国内部不同语言地区的有志青年;而1900年的巴黎迎来的是来自世界各个角落的青年男女。巴黎世博会无疑具有一定的吸引力,它是比1889年埃菲尔铁塔建成那年的世界博览会规模更大的一届博览会;但更重要的也许是这些年轻人在这里所获得的一种感觉,即法国对各种创造性采取了比其他任何国家都更加开放的态度。它甚至成为巴黎无政府主义的来源;而在帕特森时代,美国的新泽西是世界无政府主义的中心,但帕特森仅仅吸引了具有创造性的现代主义诗人威廉·卡洛斯·威廉斯。带着各种目的,人们成群结队地奔向巴黎,他们中既有临时客,也有定居者,既有本国人,也有外国人,既有诗人、画家,还有物理学家和政治家,汹涌的人潮直至淹没了巴黎本地人。他们把一个优雅的19世纪城市变成了现代主义的中心。1900年的巴黎成为20世纪世界文化的中心,并在超过两代人的时间里保持着这种地位。

随着移民的不断涌入,巴黎在1898年已经吸引了西方世界一批最有创意的年轻人才。在巴黎卡塞特街7号的二楼半,一个名叫阿尔弗雷德·雅里的布列塔尼人正在写作,虽然他犯有毒瘾,但他所写的东西将深深地打动一位名叫玛丽·居里的波兰人。当时的居里夫人住在临近巴黎大学物理系的简陋棚屋里,正在从数以吨计的捷克沥青铀矿中提取少量的镭。也就在同一个城市里,已经抱病的马拉美正在主持他的“星期二诗人聚会”;亨利·庞加莱教授正在发掘康托尔集合和麦克斯韦电磁辐射规律的新意;而作曲家加布里埃尔·福莱、克罗德·德彪西和埃里克·萨蒂正在将调号扩展到极限。住在蒙马特的一位名叫汉森的德国画家,虽然当时还默默无闻,但将来会和埃米尔·诺尔德那样,成为表现派的奠基人之一;而同住该地的捷克人弗兰提斯克·库普卡,不久就成为抽象派的拓荒者之一。在枫丹白露附近,住着一位名叫弗雷德里克·戴留斯的英国作曲家,他从1889年世界博览会后就一直住在这里,在1899年他创作了《巴黎:大都市之歌》。

到1900年,已经在巴黎成名的有受人尊敬的美国画家詹姆斯·惠斯勒,还有出现丑闻的爱尔兰剧作家奥斯卡·王尔德。王尔德的同胞威廉·巴特勒·叶芝1896年被他的朋友、英国评论家阿瑟·西蒙斯带到巴黎后,已经在这里学会了象征主义手法。西蒙斯在1899年撰写了象征主义者的历史,而希腊人琼·莫里斯曾在1886年写过象征主义者的宣言。两位波兰人,维泽瓦和克里辛斯卡,以及两位美国人,梅里尔和维勒格里芬,也都在19世纪80年代移居到巴黎,参加了象征主义运动,正如我们所看到的那样,他们使这一运动具有惠特曼的风格特征。巴黎还有很多比利时文学家,如具有惠特曼风格的诗人艾米尔·维尔哈仑;象征主义小说家乔治斯·罗登巴赫,他是《死寂的布鲁日》的作者,于1898年逝于巴黎;还有1896年移居巴黎的剧作家莫里斯·梅特林克,他在这里写下了经典的象征主义戏剧《佩利亚斯与梅丽桑德》,并从1897年起就永久地定居在这里。

现代主义剧作家们也都从欧洲的各个国家来到这里。爱尔兰剧作家乔治·莫尔早在1873年就来到巴黎,他在这里结交了马拉美与迪雅尔丹,并且将象征主义的重要讯息带回到英语世界。辛格和叶芝也在90年代来到巴黎,他们证实了莫尔所带回的讯息。奥地利戏剧评论家赫尔曼·巴尔于1888年在巴黎学习了颓废主义,而他的朋友、剧作家阿图尔·施尼茨勒曾于1897年春天游览过巴黎。德国人弗兰克·魏德金德于1891至1895年旅居巴黎期间,经常光顾马戏团和歌舞厅,并且开始起草关于妓女露露的剧作。挪威人比昂斯腾·比昂松于80年代来到巴黎,他比易卜生更早创作现实主义戏剧;他于1883年在歌舞厅遇到瑞典天才戏剧家奥古斯特·斯特林堡,并且与他发生了争论。斯特林堡早在1876年就来到巴黎游览,并且在1894至1896年再次回到巴黎进行炼金术实验和创作“疯子日记”。 斯特林堡还曾与其他具有创新精神的挪威人发生了争辩,他们中有作家克努特·哈姆森,其代表作《饥饿》预示着现代主义小说于1890年在奥斯陆诞生;还有画家埃德瓦·蒙克,其绘画风格受巴黎印象派的影响而在1889年出现重大变化。巴黎还迎来了一些俄国人。契诃夫于1891年和1897年两次来到巴黎。一位只有俄国警方和少数同志才知道的年轻革命家弗拉基米尔·伊里奇·乌里扬诺夫曾于1895年多次前往巴黎;1908年,这位后来改名为列宁的革命家将俄国社会民主党全部转移到巴黎这座“光明之城”。

回顾往事,很容易看到所有这些登台的演员需要一个全能的导演。他们在1899年迎来了这个导演。在10月4日晚上,一位在摩纳哥长大的名叫科斯特罗维茨基的私生子带着母亲的指示,跨出位于比利时斯塔维洛特旅游区的高档宾馆,登上了前往巴黎的夜班火车。在那个寒冷难捱的冬天,科斯特罗维茨基成为一个巴黎人。在随后的十几年里,这位改名为纪尧姆·阿波利奈尔的年轻人将成为巴黎的著名诗人和重要的先锋派记者。但在1900年的春天,科斯特罗维茨基仍将观看隐逸派上演最后的自我庆贺:1900年巴黎世博会。

除夕之夜一点半,我开始了伟大的旅行……好哇!……当我处在新世纪的巴黎,这个伟大的罪恶之城,我会常常想起你们那舒适而又宁静的小屋……

——保拉·贝克尔

那“舒适而又宁静的小屋”是奥托与海伦妮·莫德索恩位于沃尔普斯韦德艺术家村的家,在德国北部不来梅附近。他们离去的朋友就是保拉·贝克尔,一位23岁的画家。在结束学徒期后不久,贝克尔就以出人意料的朴实手法进行创作。她是一位具有原创性的天才画家。很明显,她也来到了巴黎,但和阿波利奈尔不一样的是她预先计划好了行程。她于1899年除夕在汉堡车站登上了前往巴黎的火车。沿着阿波利奈尔曾经经过的路线,她在1900年的第一个早晨迎着初升的太阳到达巴黎,惬意地深吸了一口新世纪的空气。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巴黎了,我的心中充满了期盼……

—— 保拉·贝克尔

一辆“得得响的马车”把她带到位于蒙巴那斯区的一个小画室,在那里她带着欣喜和疲倦昏昏入睡。但她的同乡,比她小近三岁而且同样未婚的沃尔普斯韦德艺术家克拉拉·韦斯特霍夫敲门吵醒了她,于是她们就畅谈起来。贝克尔不久就进入了科拉罗西艺术学院,那是世界上少数允许女子进行学习的美术工作室。在随后的一年之内,接着贝克尔而来的是众多非凡的天才,如伊莎多拉·邓肯在5月,伯特兰·罗素在8月,巴勃罗·毕加索在10月。

我已来到巴黎。我从除夕之夜出发……如今我生活在这座热闹的伟大城市之中。

—— 保拉·贝克尔

虽然世博会还没有开幕,但贝克尔和韦斯特霍夫在2月25日去了波尔多右岸的露天游乐场,从那里偷看名叫大皇宫的大型艺术展厅,发现“来自夜校的雕刻家可怜的小徒弟们……正在做灰泥粉饰工作”。其中一人可能是亨利·马蒂斯。他的妻子希望再生一个孩子;为了谋生,31岁的马蒂斯和他的朋友艾伯特·马凯特正在为大皇宫屋顶的飞檐绘制月桂树叶。贝克尔在1900年还不知道马蒂斯是何许人物,当时几乎也没有其他人知道他。马蒂斯是一个很有天赋的艺术专业的学生,在1896年举办过一个展览,被莫里斯· 德尼称为“绘画界的马拉美”;但随着他导师古斯塔夫·莫罗在1899年去世,他放弃了很有希望的学术前途而改以自己的方式创作。从绘制月桂树叶所获得的少许收入中,马蒂斯花费了其中很大一部分——1300法郎——购买了一幅由后期印象派画家塞尚所创作的油画。塞尚住在他所钟爱的普罗旺斯地区艾克斯,61岁高龄仍在作画,但知道他的人不多。有钱的收藏家不喜欢他奇怪的透视画法和“对彩色平面的无限细分”。 罗杰·马克斯费尽力气才在大皇宫的法国展区挂上三幅塞尚的作品。在巴黎唯一拥有塞尚作品的商人是安布罗伊斯·沃拉德。出生在印度洋留尼汪岛的沃拉德,在蒙马特的拉菲路拥有一家小艺术品店,他也是少数能够出售高更作品的商人——马蒂斯在1898年曾从他手中购得一幅。贝克尔从来不认识马蒂斯;但在1900年5月末,她发现了沃拉德的小店,并且第一次看到了塞尚的作品。这些作品坚定了她的信心,并且改变了她的生活。这些都是在1900年的巴黎所发生的事情。

他们所来到的法国还处在工业化之前。卫生纸还很陌生,下水道就像浴缸和牙刷那样罕见。斯特林堡曾在1883年将法国称为“一个令人讨厌的国家”,然而,这里充满着无与伦比的活力。根据尤金·韦伯的统计,巴黎有2857种刊物出版,其中日报就超过70种。也许美国人会对巴黎拥有近35万盏电灯和全法国拥有3000多辆汽车感到震惊,但事实上,法国汽车的发展和自行车一样,都遥遥领先于美国。当时,第一本《米其林指南》刚刚面世,近一百辆来自不同国家的汽车正在土木工程大厦展览。

作者:[美]威廉·R. 埃弗德尔

编辑:蒋楚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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