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嘉祺“学霸”人设崩塌谁之过?

与其口诛笔伐马嘉祺,不如声讨一下那些制造偶像的娱乐资本

各地高考成绩陆续公布,明星艺人的考分总能引发关注。
流量明星、时代少年团的队长马嘉祺,今年以总分307的高考分数冲上热搜,单科成绩更是惨不忍睹,英语44分、数学25分。不得已,马嘉祺深夜发布一条动态向粉丝们道歉,说“一直都清楚自己是一个普通人”,言语中尽显无奈。
马嘉祺因演出《快乐星球》第五季并演唱“什么是快乐星球”火出圈,并担任时代少年团队长。在此之前,马嘉祺以学霸人设行走娱乐圈的:采访透露,“午间自习,无论男生女生都会争相借阅他的数学笔记”;网上有马嘉祺同款背单词方法,他还给母校郑州47中拍过宣传片……
显然,这样的结局,颠覆了“学霸”人设,难以让支持他的粉丝们接受。
新生代的年轻艺人、明星的文化水平不高,一直是这些年舆论热议的现象。因此,圈内的学霸总是能引起格外的好感,如毕业于清华大学电子工程系的李健,毕业于复旦大学法语系的尚雯婕,考上英国伦敦帝国理工大学的李治廷。但总体上,明星艺人的文化课成绩差强人意,很难把学霸与艺人联系到一起。
那么,为什么要给艺人塑造一个“学霸”人设呢?
答案很简单,在巨大的流量加持下,任何一个光环都可以变现,即使这个光环是虚构的。
2019年经纪公司给马嘉祺这一批养成偶像举办《台风蜕变之战》比赛。粉丝们给马嘉祺打投了700万元,其中30万元就用于马嘉祺的补课费。后来公司辟谣:30万元没有用于文化课补习,是“个性化培训课程”。但到底是什么个性化培训,最终也不得而知。
但一个不争的事实是,每年的高考成绩公布后,只要分数达到录取及格线,这些制造出来的“学霸”就开始收割红利:上热搜是标配,通稿铺天盖地,粉丝膜拜、高呼“学霸”。然后,教辅、培训机构、学习机等各种广告代言,名正言顺地接了一个又一个,艺人和经济公司都大赚一笔。
学霸人设是一个取之不尽的流量制造机器,也让明星艺人多了一个变现渠道。但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伪“学霸”迟早会露馅儿。
近年来,影视剧中演员念台词错字百出,让观众大倒胃口。比如,《甄嬛传》里,自怨自艾(yì)的“艾”被读成ài。这是从口型看出来的,有的用配音也错了。《花千骨》里,人死了不过一抔(póu)黄土的“抔”说成bēi。《山河令》里,偌(ruò)大的“偌”说成了nuò;叨(tāo)扰的“叨”也被说成了dāo。
文艺作品是精神产品,考验的是艺人的文化水平和艺术底蕴。
著名表演艺术家、北京人艺原第一副院长于是之曾对英达说过:“演员最终不靠演技,靠文化。”这位塑造了《龙须沟》里的程疯子、《茶馆》里的王利发、《骆驼祥子》里的老马、《太平湖》里的老舍等众多经典话剧形象的老艺术家,求学于北京大学西语系法文专业,在创作上保持了终生的学习和谦逊。
那个时代演员的文化水准之高,是今天的娱乐明星难以企及的。以北京人艺话剧《茶馆》部分演员为例,除了于是之来自北大西语系以外,蓝天野毕业于国立北平艺专油画系,1949年后重组为中央美术学院,郑榕毕业于国立艺术专科学校西画系,英若诚出自清华大学外国语言文学系,黄宗洛毕业于北平燕京大学心理系。
老一辈文艺工作者可以是说德艺双馨,他们视艺术为生命,文化修养是艺术自觉的追求,而不是什么功利的人设。
然而,不能忽略的一个外在条件是,今天早已不是于是之先生成名的那个年代,我们处在一个商业逻辑主导的社会,一切产品包括文艺产品都要服从于市场法则,即以最小的投入获得最大的经济回报。在电视和网络上,流量取代了观众的口碑,娱乐取代了严肃的审美,文艺沦为一个工业的部门。
明星艺人其实已经被社会文化规训了。现在的造星模式塑造了很多爱豆(idol),他们既非演员也非歌手,不是某个艺术门类的“打工人”,爱豆就是他们的身份。他们的人设只有一种——完美,世间所有的赞美,他们都想得到。学霸,不过是他们完美人设的标签之一。
法兰克福学派旗手霍克海默和阿多诺在著名的《文化工业:作为大众欺骗的启蒙》长文中写道:“文化产品从来没有被还原为这样一种许诺:即把欣赏当作一件商品来许诺,归根到底,它必须与公众有所牵挂,正因为它得不到欣赏,所以它才需要公众。”也就是说,偶像化变成了人们欣赏的唯一品质。
在饭圈,明星艺人之间相互攀比的,是他们的人设及话题能力,而不是作品的艺术水平。
想象一下马嘉祺的形象,那种阳光的、温顺的样子,几乎成为现在年轻爱豆的标配。外在形态的主流化,意味着爱豆离经叛道、做自己无法被接受。现在,高考失利的马嘉祺要面对几乎全网的质疑、嘲笑,精神上承受了巨大的压力,甚至是伤害,而躲在背后的造星公司却可以若无其事地静观其变,等待着寻觅下一个马嘉祺。
以此观之,舆论与其口诛笔伐马嘉祺,不如声讨一下那些制造偶像的娱乐资本。
(作者系本刊评论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