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日生存主义者:当“生存下去”变成一门生意

新周刊
2023-05-04

电影《流浪地球》剧照。

生活中存在着这样一群人,他们的家中常年囤积着压缩饼干、饮用水等应急物资。翻开他们的背包,你可能会看到打火石、防身刀、信号发射灯等平常难得一见的东西。若是和他们聊起野外生存和急救知识,你会惊讶地发现,他们能说得头头是道。

这一群体有一个特定的称谓——末日生存主义者。简单来说,他们会在日常生活中尽力做好万全之备,以求在危机降临时,自己能掌握更多主动权。不过,人们很难在生活中遇到真正的末日生存主义者。

一方面,国内这一群体的数量实在有限;另一方面,坚定的“生存狂”基本都会选择隐藏自己的身份。在许多人眼中,末日生存主义者的所作所为,就是现代版杞人忧天,或是被影视剧荼毒后所产生的荒唐行径。但事实上,真正了解末日生存主义者的人,仍然是极少数。

让自己成为恒定的支撑

末日生存主义者并不是一群每天坐在家中,幻想着丧尸病毒暴发、变异兽统治世界的人。在他们的视角里,“末日”是一个很宽泛的概念,无论是自然灾害、极端气候、战争爆发等所有人类休戚与共的灾难,还是生活变故,对其而言,都可以称之为末日。

吴昱衡就曾因为生意失败,一个人在云南楚雄的山里生活了61天。那时,他浑身充斥着无力感,索性选择逃离社会生活,骑摩托车进了山。吴昱衡把帐篷支在了哀牢山的腹地,旁边有一大一小两条溪流,他经常去里面捕鱼,以保障自己蛋白质的摄入。

山上也有很多野杏、野猕猴桃,可以作为维生素来补充,再加上他上山时背来的大米和荞麦面,吴昱衡几乎在深山里过起了自给自足的生活。据吴昱衡回忆,那两个月里,他在山上只见到了三个人,都是当地采草药或放羊的村民。

深山里的生活环境,危险且复杂,吴昱衡要时刻提防野兽和来偷吃东西的老鼠,雷雨天气也时有发生。最严重的一次是,吴昱衡发现小的溪水断流了,大的溪水水流也不如以前湍急,他觉得奇怪,但没太在意。

直到下午,他突然听到山上传来轰隆隆的声音,才意识到可能是爆发了泥石流。所幸那场泥石流没冲到他驻扎的营地。当然,吴昱衡之所以敢只身进入深山,是因为他有足够的野外生存能力。他是退伍军人,又做了多年的户外领队工作,经常带队穿越热带雨林和无人区。

这次上山前,他也和山下农家乐的老板打好了招呼,自己会在固定时间下来取一些照明工具和腊肉,以此作为一种安全信号。对于大多数末日生存主义者而言,重要的并不是末日,而是自己可以快速处理突发事件的头脑、丰富的野外生存知识以及强健的体魄。

他们认为自己要在各种极端、失控的环境下,都具备生存下来的能力。高中毕业时,冯羽一个人从贵州骑行到了拉萨。再长大一些后,他经常一个人骑自行车进山,只带几样简单的工具保证生存所需。

比如,在没有打火机的情况下,他熟练掌握了三种生火的方法:小学时,他就照着课本学会了用放大镜聚焦阳光、点燃干燥物;后来,他又学会了分辨燧石,这种石头在山里就可以捡到,将两块石头用力摩擦,便可以产生火花;而操作难度比较大的钻木取火法,他也找到了窍门。

聊到这儿时,他兴致勃勃地描述着如何借用木棍和绳子快速生出火来。至于如何设置机关防止狼、野猪半夜袭击人,如何用鸡蛋黄炼制治疗烫伤的油,怎么用一把刀来砍柴等野外生存必须要面临的问题,冯羽也有丰富的实践经验。

“如果真的有什么不可控的灾难发生,城市里是很难生活下去的,那我们只能靠山吃山、靠海吃海,了解大自然是每个人都应该做的。”冯羽说,很多时候他们只是希望在充满变数的世界里,让自己成为恒定的支撑。

谨慎成了一种思维习惯

危险意识是潜藏在每个人体内的,只不过表现方式有所不同。冯羽后来意识到,自己在10岁左右,就展现出了一个“生存狂”的本质。比如当时坐在公交车上,他就会想:如果车子突然翻了怎么办?我要怎么做才能活下来?“我们人类经历了与自然作斗争,最后才生存了下来,所以我觉得我们体内有这样的基因是不足为奇的。”冯羽说。

一场灾难、一个变故的发生,就可能成为契机,唤醒人们体内“生存”的火种。吴昱衡从小在部队大院长大,父母工作都很忙,小时候一直是爷爷带着他。爷爷非常喜欢往山上跑,一有空闲时间就带着吴昱衡去山上徒步。

后来,吴昱衡的父母离了婚,他开始变得孤僻起来。“可能当时我的心理还没有发育成熟,我很不愿意和其他小伙伴一起打游戏、看动漫,对于这些正常的人际交往活动感到厌恶,反而产生了非常强烈的自我保护意识。”吴昱衡说。

即便长大后他的性格变得开朗起来,这种自我保护意识也没有完全消失。每次出去旅游时,吴昱衡都会特意避开拥挤的场所,尽量做到错峰出行,避免踩踏事故的发生。每次出门,针对不同的场景,吴昱衡都会背不同的应急包。

“现在的年轻人出门可能就背一个小包,装着手机、充电器、钥匙这些简单的东西,你让他多带一瓶水他都会觉得重,但我无论去哪,都一定会带上我的金属水杯。我会考虑到如果我回不去了,那我可以有一个应急的容器,金属材质无论是装冷水还是加热都可以。我还有不同的应急盒,体积很小,针对通勤、钓鱼、爬山等不同的场景。通勤的话可能就带折叠刀、手电筒、能量棒,没必要弄得很夸张。”

他们的谨慎,体现在许多具体的生活场景里,比如在出差时,他们会在行李箱中装一个小型净水器,下雨天出门一定会穿雨衣而不是带雨伞……久而久之,谨慎已经成了他们的一种思维习惯。在某种程度上,末日生存主义者大概率也会是个靠谱的工作伙伴。

吴昱衡和冯羽对于生活中的每一件事,都会做出细致的规划,事情还没发生前,就已经想好了几种可行的危机预案。在生活中,末日生存主义者听到最多的一句话就是“没必要吧”。

末日生存主义者日常准备的应急物资。

“生存”也是一门生意

总体上,末日生存主义者大致可以分为三个类别。第一类是“松鼠党”,他们会在家或“安全屋”中囤积足够使用数年的物资,以求灾难来临时,可以躲避在其中,度过一段和平的日子。第二类是“菜刀党”,他们更注重提升自己的武力值,一旦危机发生,他们将会作为最先一批的武力持有者,进行“掠夺”。

第三类是“跑路党”,相较于前两者,他们更追求全面发展,锻炼自己的野外生存能力,把赌注押在自己身上。在本质上,“松鼠党”属于消费能力最强的一群人,他们囤积物资、购买防护产品的习惯,甚至可以“养活”一些企业。

有一些末日生存主义者,还自己投身其中,做起了售卖压缩饼干、罐头和各类防护工具的生意。刘浏所在的公司,在前年推出了名为“生存堡垒”的小型庇护舱项目,可以在特定空间内,为客户打造具有独立发电储能系统、储水及净化系统、滤毒系统、换气系统、排污系统的庇护舱。

作为“生存堡垒”项目的内装设计师,刘浏没有所谓的“末日情结”,也不了解末日生存主义者这个群体。但他在工作中感受到,的确有很多客户有着很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他们希望通过建立庇护舱,使自己和家人的生命获得更安全的保障。

据刘浏回忆,这三年下来,他平均每个月会接触到两三个“生存堡垒”项目的客户,他们主要集中在东南沿海地区,特别是福建,客户一般都住在别墅区,将庇护舱搭建在地下室或者院子里。当然,这份“安全感”是用金钱换来的,最普通的庇护舱,每平方米的价格也在1.5万—3万元之间。

作为一个坚定的“生存狂”,冯羽感到十分惋惜的一件事是,生活中很少有人掌握急救知识。“就像AED,在关键时刻它是可以救命的,但是大多数人你即便把AED放在他手中他也不会用。包括心肺复苏、海姆立克急救法、紧急处理伤口等,很多人也没有掌握正确技巧。”冯羽感慨道。

最近,冯羽又在学习草药相关的知识。他打算在空闲时间多去山里几趟,找到山里能采得到的、易分辨的草药,并对它们的效果进行测试,然后分享在网络上,希望大家在没有药物的极端情况下,也能正确处理伤口,延长抢救时间。

未来,冯羽打算开一家急救培训机构,将专业的急救知识,以及他在野外生存经历中掌握的种种经验,传递给更多人。“希望大家都能尽可能地将生命掌握在自己手中。”冯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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