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量化历史研究】近亲结婚的经济后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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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视过往，历史上亲属关系的降温似与现代化、工业化和经济增长存在联系（Weber，1951；Goode，1963）。新近研究认为，亲属关系能够实现农业社会所需的劳动协作，但以减少人的流动性为代价。在欧洲，亲属关系的破裂不仅先于而且导致了大规模的城市化以及科学和工业革命（Henrich，2020）。已有文献中，亲属关系的变化与经济发展之间的因果关系尚不清楚。鉴于近亲婚姻代表着人类学家所说“密集”亲属关系的核心特征，Arkadev Ghoshetal, Sam Il Myoung Hwang, Munir Squires三位学者结合人类学、社会学和心理学相关理论，探讨了美国近亲婚姻禁令对经济行为的影响。

历史上的美国近亲结婚率曾经大幅上升，但在19世纪中叶左右开始下降。一组追踪苏格兰-爱尔兰家庭血统的调查显示，19世纪上半叶近亲结婚的比例为20%，下半叶骤减为3%。是什么原因导致了这种形势的逆转？Ottenheimer（1996）指出这在很大程度上是由于人们越来越相信其对健康的负面影响。正是在这些日益消极态度的背景下，从1858年的堪萨斯州开始，美国陆续开始颁布禁止近亲婚姻的立法（以下简称禁令）。表1列出了美国各州颁布法律的具体年份。

表 1 美国各州颁布近亲结婚禁令的年份

作者根据familysearch.org网站提供的公开数据，将1750—1940年美国各州的婚姻记录纳入研究，借鉴人口遗传学方法估计近亲结婚比率，其基本原理是：若祖父母相同，那么大概率表亲也会有相同的姓氏，即表亲经常结婚的人群，同姓婚姻比例往往高于其他人群。然而，这存在两种误算可能：一是婚姻中碰巧有相同的姓氏；二是由于表亲存在4种情况，父亲兄弟、姐妹的后代结婚，母亲兄弟、姐妹的后代结婚。这些将导致近亲结婚比率出现高估和低估问题。为了尽可能的还原客观情况，作者通过剔除随机同姓部分和乘以倍数因子进行处理。

本文中，作者关注那些在没有颁布禁令下更倾向近亲结婚的人，这些人是最受禁令“照顾”的对象。按照这个思路，作者使用1859年以前的近亲结婚率来代表1859年以后个人有表亲结婚行为的倾向。图1横轴表示的是1750年至1858年婚姻数据中每个姓氏的近亲结婚的平均比率，纵轴绘制了1859年至1940年的同姓表亲结婚率。从图中我们可以看到，向上倾斜的趋势表明，尽管近亲结婚率总体下降，但早期近亲结婚率高的姓氏在后期也有较高的近亲结婚率。

图 1 按姓氏划分的近亲结婚率趋势

注：图1横轴表示的是1750年至1858年婚姻数据中每个姓氏的近亲结婚的平均比率，纵轴绘制了1859年至1940年的同姓表亲结婚率

至此，作者首先探讨近亲与无血缘关系夫妇的不同之处。通过纳入一组严格的固定效应，发现已婚的表兄弟姐妹更多地居住在农村，不太可能跨州迁移，而且从事收入较低的职业。其中，同姓婚姻的男性的职业收入要低5—6%，家庭成员（包含儿童）的致残率较高，但在统计上并不显著。

接下来，作者围绕近亲婚姻对个人经济层面的影响展开深入讨论。他将第一个州禁令（1859年）之前表亲结婚率为10%或更高的姓氏定义为“高”近亲婚姻姓氏，处理组的结果参照对比组“低”近亲婚姻姓氏，通过同时考察姓氏、出生州、出生年代三个因素，观测近亲结婚率降低的动态影响。图2显示了禁令对高、低近亲结婚姓氏的影响。结果显示，禁令导致高近亲结婚姓氏的近亲结婚率更快地下降，并随着时间的推移而增长。

图 2 禁令对近亲结婚率的影响

进一步，作者考虑禁令对个体居住环境的影响。图3汇总了四组相关结果，左上图结果显示，禁令将导致“高”近亲结婚倾向姓氏在几十年后迁移到人口较多的地区，以禁令颁布后30年出生的男性为例，多居住在较颁布前人口规模多20%的地区。右上图和左下图显示居住在农场的可能性越来越小，而住在城市的可能性越来越大。同样以30年后出生的人为例，住在农场的可能性降低了5个百分点，反之住在城市的可能性提高了1个百分点。右下图展示了州际迁移的结果，作者发现禁令对地域流动性同样有着积极影响。30年后出生的男性，生活在其他州的可能性要高出2个百分点。

图3 表亲结婚禁令对城乡和州际移民的影响

另外，作者发现禁令也导致了收入的提高。图4展示了经三种方法估算个人职业收入的分析结果，显然，从三幅图中都可以发现禁令导致了个人职业阶梯的上升，30年后出生的高近亲姓氏男性收入将增加2%。

图4 表亲结婚禁令对收入的影响

为什么禁令会导致农民离开农村进入城市，从事收入更高的职业?作者考虑了4种可能渠道：（1）变弱的亲属关系；（2）为寻找配偶而引起的迁移；（3）遗传模式的变化；（4）遗传疾病的减少。经检验发现，较弱的亲属关系与家庭规模变小、制度化程度提高以及横向地域流动有关，但后三者却难以提供切实证据。

总结全文，作者提供了禁令之于近亲婚姻——所产生的一系列经济结果的微观证据。他们将同姓婚姻的比率作为近亲婚姻率的可信估计，发现禁令导致了更大的地域和职业流动性、更高的收入和更多的从农村到城市的移民。事实上，当今社会不少国家存在近亲婚姻现象，本文的结论也许不适用这些国家。然而，该文研究表明，无论彼还是此，随着经济结构转型，更好的制度发展，亲属关系弱化导致的家庭结构转型可能会带来更高的经济回报。